今夜的风尤其温柔。

吹在顾半夏的脸上，甚至有种小意抚摸的错觉。

温吞着世俗的人间烟火，并无半分的深夜荒芜。

顾半夏仰头看着星星。

哪怕是最不起眼的那一颗，都在竭尽全力的发光。

每一颗星星都会发光。

每一个崽崽都会发光。

这时——

在蛐蛐儿的鸣唱声中，一道轻轻的脚步声猝不及防的来临。

顾半夏立刻睡意全无。

但是即便如此，顾半夏还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

她静静地坐在原地，等着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至在自己面前响起。

顾半夏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眼睫轻颤。

她声音温软的问道，“回来啦？”

正如顾半夏所料，老三秦飒浑身蓦的抖了下，不可思议的看向声音来源的顾半夏。

顾半夏抬着头，笑靥如花。

拍了拍旁边的空地，“坐吧。”

秦飒唇瓣微微翕动一下。

顾半夏知道老三想问什么，提前一步说道，“放心，小五小六都回来了，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秦飒提起来的一口气终于慢慢的吞下去。

他坐在了顾半夏旁边。

顾半夏问道，“每天晚上都会偷偷回来？”

秦飒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脸，点头，“我想着看看小六有没有回来，没回来的话我就继续去找……”

顾半夏追问道，“为什么不告诉哥哥呢？”

秦飒骤然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飒才轻笑了下，“我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好，大哥姐姐都比我厉害，就连去接小妹，我都不能把小妹找到，我好像是你们的累赘……”

顾半夏接过话茬，“所以你想一个人找到妹妹？”

秦飒又道，“作为哥哥，是我没有保护好小妹，我应该赎罪。”

“不是的。”

“小飒。”

“别否定自己，你很好，很值得。”

顾半夏摸了摸老三的额头，“小六走丢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呀，哥哥保护妹妹是因为亲情，而不是枷锁，你只不过也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小孩儿。”

秦飒握紧拳头，隐忍着咬唇，“可我…我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好。”

“怎么会呢？”

顾半夏打算今晚彻底打开秦飒的心结，“你很聪明，很勤劳，很努力，很优秀，尤其，你对我们而言，很重要。”

秦飒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半夏。

顾半夏笑的比晚风还要温柔，“不用一直那么积极，你伤心，难过，焦虑，沮丧，都没有关系啊，这不代表你不是一个乖小孩，没人可以对乖进行定义束缚，就算和大多数小孩不一样，你也是我的宝宝啊。”

秦飒没有开口。

顾半夏继续说道，“我不喜欢假装出来的乖，我只想让你们每个崽崽都肆无忌惮的做自己，可以不行色匆匆，可以不光芒四射，可以不出人头地，可以不必成为别人，别人已经有别人做了，你们就得做自己。”

秦飒肩膀微微的抖动着。

他埋头在膝盖上。

无声的哭泣着。

顾半夏拍了拍孩子的肩膀，“大方一点嘛，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潇洒肆意才好。”

听了顾半夏的话。

秦飒真的哭出了声。

这是他记事以来为数不多的放声痛哭，泪珠子啪嗒啪嗒落地。

顾半夏心疼的把孩子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轻轻的拍着秦飒的后背。

等秦飒声音减弱了。

顾半夏揉了揉秦飒的脸，嘟囔说道，“没有人疼的小孩儿才需要委曲求全，小飒你以后要嚣张一点，要让我知道我做的好不好呢！”

秦飒瞬间破涕为笑。

用力的点点头。

这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娘亲啊。

他第一次听到有当娘的对自己的小孩子说：你以后要嚣张一点啊。

秦飒觉得，嚣张……他恐怕学不会，但他一定会努力让娘知道，他做的很好很好。

秦飒擦了擦鼻涕。

抿了抿唇。

小少年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出，“娘，谢谢你。”

顾半夏：“……”

妈的。

眼睛里面进去砖头了。

顾半夏用力的揉了揉双眸，“不客气，在外面跑了那么久，累了吧？快进屋上炕休息吧！”

秦飒嗯了一声。

站起来。

扭身看向顾半夏，“娘，你不去睡觉吗？”

顾半夏仰着头，指了指暗黑苍穹，“我看会星星。”

秦飒忍不住细心道，“夜里风凉，娘看完星星，也早点去歇着吧。”

顾半夏连连说了几声好。

等老三进去屋里。

顾半夏才豪爽洒脱的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润湿。

看来是她年纪大了，竟然还流起了迎风泪！

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崽崽第一次喊娘的场景。

顾半夏笑的幸福又满足。

六个崽儿。

人生赢家。

顾半夏忍不住对着月亮大笑几声，“我有崽崽，你有吗？”

“喵嗷呜——”

出去找吃的的钢镚回来了。

看到铲屎官，呜咽着摇着尾巴上前，扑进顾半夏怀里。

嘤嘤嘤的撒娇求安慰。

顾半夏用额头顶了顶小虎头，撸着钢镚道，“钢镚辛苦了，明天给你做好吃的，犒劳犒劳你。”

钢镚傲娇的用牙齿轻轻磕了磕顾半夏的虎口。

似乎在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勉勉强强原谅你啦。

顾半夏喟叹一声。

有崽，有猫，有银子，妥妥的人生赢家本家了。

……

翌日

天高云淡，秋风习习。

睡梦中的小六冷不丁的蹬了蹬小短腿，自己把自己吓醒了。

捏起两只小拳头。

在两只眼睛上转来转去的让自己清醒一点点。

然后啪叽翻了个身。

坐在炕上。

看着还在睡觉的哥哥姐姐，小手指挨个点着，“姐姐，小五哥，小四哥，大哥，三哥，三哥回来啦！”

糯糯的小声音吵醒了哥哥姐姐。

老三睁开眼睛。

眼前一阵风闪过，小六已经骑在了三哥身上，小手捏了捏秦飒的脸，“是活的哥哥哎！”

秦飒：“……”那不然呢？

秦易拍了拍秦飒的胸膛，“回来就好。”

秦飒嗯了一声。

崽崽们陆陆续续的起床，小四的精神头也好了不少。

顾半夏做好了早饭。

锅贴，鸡蛋饼，炒青菜，瘦肉粥，还有一小盘腌白菜。

锅贴是用剩下的烤羊肉做的，烤羊肉切成丁，拌好馅料，擀出水饺皮，将馅料放在正中间，水饺皮只在中间捏起来，放在大铁锅里煎到底部金黄，然后倒入一碗洗地蛋沉淀下来的淀粉水，小火慢熥至熬干。

酥脆爽口，别提多香了。

一家人围着小破桌，其乐融融。

小六一口一个小锅贴，吃的两颊鼓鼓囊囊。

大而澄澈的眼睛叽里咕噜转，奶声奶气的说道，“鹿鹿阔以吃上娘做的饭饭真的是太幸胡啦～”

秦珥噗嗤一笑，“你能不能咽下去再说话？”

小六像只慧黠的小狐狸，眯眼笑起来，“好哒！”

饭后。

顾半夏小心翼翼的给小四额头伤口换了药。

十指都赔着万分小心。

小四憨憨一笑，“娘，没事，我不疼。”

顾半夏：“……”

她白了小四一眼，“有一种疼叫你娘觉得你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