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三百二十一章 仙人奈何桥边走
付桓旌受够了剑仙风源灵,奈何仙人桥边走,仗剑杀妖万人颂。
记得那是第一次屠龙大战的一天,剑仙风源灵私下里得知妖族,它们要在众位剑仙屠龙的时候,大举进攻鲡国疆土。
没有与众位剑仙言说一句,他剑仙风源灵便推脱有事,缺席了第一次的屠龙大战。
他剑仙风源灵并不是怂怕巨龙的烈焰,而是不愿一同仗义出手的挚友们,面对那嗜血如命的妖族,他风源灵一肩挑之即可。
一路行侠仗义走来,他风源灵身边的挚友亲朋伤残无数,这是他所不愿见到的结果。
抑或是他风源灵一开始就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他自以为能够承受的起挚友亲朋的离去,为了正道大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风源灵终究是一个人,会思念故人,会心痛如刀绞,会饮酒落泪。
这一次,他风源灵决定一剑独行,虽妖族万千,吾往矣!
付桓旌和慕容峦婕,二人历经万险,终于寻获至高法器。
虽然结果令二人十分满意,但是付桓旌不愿自己的红颜知己,再次为了自己涉险。
于是,付桓旌利用天机石,将慕容峦婕安全的送回幻界方寸山了。
已然跻身坤灵的付桓旌,虽然体内灵气充沛,却仍需黔驴技穷缶的筑基培元。
少年凝神桌影一角,道:“说来谁也总会去的,先生,您何时启程?”
梅尧臣道:“也就这一两天,我怕去的匆忙。世间种种,不须认真,寄此一生,也就一了百了。”
说着,便漠然去了。
少年呆坐床边,听那箱里响动,才想起青衣女子的事来。青衣人从箱中出来,偷看一眼少年,把门关紧了。她听了二人的话,知道眼前这少年,本就孤苦,今晚却又巧巧和那老先生分别,往后真要闭口度日了。
青衣人轻声道:“刚还在那人,不和你说不须认真嘛?”
她踱了几步又道:“那你以后,是要进京城考功名了?看你住也在书匣子里,不举都难吧?”
少年笑道:“铁匠的睡在干戈里,可就武艺精湛了?”
青衣人赌气道:“他打铁的技艺精湛,和你们士大夫的纹字功夫一曲同工呢。”
少年道:“我哪里算得上了?再者,宁为百夫长,不作一书生嘛。我倒是宁愿睡取武库。不能武艺不成,会了打铁,至少染上一身侠气啊。有人立言不朽,我就想立剑不朽!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但若有一天能应役而征,杀在胡地,便是醉卧沙场也认了!若是有幸凯旋,也像木兰诗里那般愿驰千里足,送我还故乡更是妙哉,却还到哪里呢?齐云山么?故乡都没有,那爷娘姊弟就更无从谈起了,哎……”
那少年开始时目光坚毅,语气铿锵,好似敌兵百万即在眼前,就要上阵杀敌了。说到后来,目光渐渐黯然,最后竟成了苦笑。
青衣人见他说得诚恳,不像做作而为,心中不由得把少年往后的种种不堪情形想了。虽然仍想探问无尚剑法的事,但看他微微低首,神色愁伤,显是刚才的话他在心里憋了很久,他一个小孩子再怎么生性豁达,独自久居也要孤单的,今儿既来此处,又让自己撞见了。
陪他说说话,还能怎样?他说的一身侠气难不成我这儿就少了?想到此处,便忽然问出道:“那你爹娘呢,亲人都在哪儿呢?”
少年黯然道:“我听梅先生说,我是被弃路边,让陆掌门捡回来的。不过我爹娘一定是不得已的,这怨不得他们不是?属累君两三孤子,莫我儿饥且寒,有过慎莫笪笞,行当折摇,思复念之。”
这后四句出自汉朝的一首乐府,写得是一位久病的母亲临终前的托孤,言语恳切,和后来浮华逞才的诗文比起来,真是要教太康落瑛,齐梁置管了。那首诗虽在宋朝,依然妇孺常常咏唱。
青衣人听着少年愈说愈轻的话音,觉得少年说的一字一句无不透着感伤,回想自己以往的境遇,生了些相惜之感。
再打量那少年,但见他不过十二三岁年纪,衣衫浅旧,身子瘦弱,算得上骨立了。待他稍抬起头,又见他相貌平平,面色苍白,自耳至项还有一道浅浅疤痕,模样真算不上讨人喜欢。
她本就是乘夜潜行,若是被抓,纵不致被害,也是险恶极了。也知那无尚剑法藏的何等秘密,却总要一试。但她又是至情至性的人,现下这位少年孤苦伶仃,心地诚善,自然的心生怜惜,一时也决不下去留。
青衣人推了下少年前低的肩膀,小声道:“谁没件不如意的事。行了,你不还要打胡人吗?不是想抹抹眼泪,就让他们收帐子割地吧?你大小也是个男娃呀。”
少年道:“也是啊,也许我爹娘还活着,还在挂念我。这时我望着月亮也许他们也在这月下望向我呢!只是天上这铜镜太小了点,照的人又那么许多,这么挤,我是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
青衣人微微蹙眉道:“你这小孩儿,句句话怎么都得压出点水呢,伤心也伤身哦。”
第三百二十一章 仙人奈何桥边走
但说话间,她也转头向窗外看了去。
少年道:“我们活了一回,又能得到些什么呢?好像只为了体味这世间的悲欢离合似的。一旦死了,生前的一切也就都丢下了,能带走的只有往事的一段段悲喜吧,如此看来伤感也不全坏事。”
少年把身子往床边的墙一靠,泯泯嘴续道:“也可以譬作一张素绢,每一小处的空白要是染了色,也就不能改了。素绢的尺长也就是活着的一生吧。这能算做缘分吗?不然怎么我和爹娘至亲至近却远隔天边,而天下多少人,可偏偏就和你在此共度佳节呢?”
青衣人嗫嚅着,似有所感。她凝视少年良久,思绪早已回到了几年前自己离开家出外漂泊,多少心酸苦楚啊,自己的妹妹多年不见,双亲只怕也老了实多,何尝不会思念,却说近又远的不可及。
而今这个小孩,只怕较之自己尚且不如,往后他孤苦伶仃,苦头可有的受了。
又想到自己如今也算是无亲无故了,和他是同病相怜。说起有缘,似乎和他倒真有那么许多。青衣人犹豫着,还是把盖住脸的青布摘了下,俯身在少年前面,又是出神一阵。
少年悄悄一瞥青衣女子,也出了神。但见眼前是位二十出头的女子,生得十分美好,一双秀目盈着泪水,鼻尖也晕出些红了。
女子嫣然一笑道:“你说的对呀!有些事真得缘分他老人家出马。看我自小逃出家,快七年了,想见的,不想见的哪里是我能说了算呢。今天咱们两个能在这里碰见也可真准啊。你说这么大的齐云山,这么大的说剑阁,怎么我一拉开窗子就看见你了呢?”
说着哧的一笑,又道:“那,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呀?”
少年见她容貌好看,竟又哭又笑的。也生出亲切之感,大了些胆子道:“我叫唐喻,至于字嘛。就和当今的欧阳先生一样好了,字永叔。我好像十四岁了吧。”
“什么呀你,恁的没诚意呢,没一句准的。编个名字告我还说漏了,关键啊,编的还那么难听。什么叔的,你要做甚呀!”青衣女子嗔怒道,赌气似的转过脸去,微露发间的玉耳,柔祗雪凝。
唐喻似乎也有点歉意,赔笑道:“我被捡来,没有谁给起名字。这个唐字和喻字也是我自己起的,觉得顺口就好吧。至于字,我本没想过,你一问名和字,我只好临时编一个说与你听咯。”
女子又是一笑,道:“很像很像,我叫...”
话到口边,忽的顿住,思前想后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两个字“汪篦”随手比划了出来,又迷眼笑笑,升了语调道:“我可比你大得多了,大了你好几辈呢。我看你怪孤单的,我也没什么亲人。不如这样吧,给你个便宜做,我认你作我兄弟吧。我可是很不在意的哦。只是觉得刚才你叫了好几声,还蛮甜的呢。”
说着,又是甜甜一笑。
唐喻自小长在齐云山,见过的女子,也都是年老的宫女来作的道士的。如汪篦这般貌美的少女,可是第一次见了。
唐喻笑得僵硬,直盯汪篦,嘴张着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眨着眼道:“你说真的?那我不是就有了一个姐姐了么?还是一个...”
唐喻想夸汪篦的容貌,却有说不出口了。只还念叨着眼泪已经流了出来,一滴两滴的落在前袂。
汪篦心中波动,却轻快的道:“既然这样,那就咱拜个把子吧。像我又好看又会疼人的小姐姐,你可美美的吧?”
唐喻笑道:“怎么是小姐姐,你不是比我大了好几伦吗?”说着两人都笑了。
他二人接着,就以月为向,抱拳道了一遍有福同享和天神共鉴云云,后又拜过八拜。唐喻起身后呼了声“姊姊”不由得泪水再下,难以抑制,便坐在原处俯身哭起来。
汪篦轻柔的拍拍唐喻肩头,也背着墙壁坐在了唐喻身旁,环视四围,室中摆设似乎静肃的听着,有意把微笑声放的很轻。
月已西斜,快没入窗子西框的下角,不过软软的明月还是竭力将月光印在二人身上,千古以来的惹恨的月亮,今日却是异样的圆,好像月真是水做的,而欣慰的泪水可以把月缺添满呢!
汪篦把唐喻的小手握着,讲起了她儿时的趣事,什么钓鱼饵梨,什么投壶划船,流觞曲水,说到欢喜处两人就俱捂着嘴笑,汪篦让唐喻依着自己,想到今夜的所做所为,心中不禁暗自笑了。
二人这么说了多半个时辰,汪篦忽的道:“不瞒你说,我来这儿是想盗走那本叫无尚剑书法的书的,姊姊不愿你为人不义,我不要了。今天得了个小兄弟,也算很很很赚得呀。你领我在说剑阁转转呗,这儿不是大宋的几大名楼呢。想不到里面住着你这么个破小孩儿,不过自从是我弟弟后,就不破啦。”
于是二人出了屋子,但见说剑阁原是个中空高阁,书都藏在四围室中。堂中明烛耀耀,红栏金纹。椽梁飘带,壁彩摘绦,画有水兽鹏鸟,彭祖蜗牛,其间一位老者怡然忘境,便是梦蝶的庄周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仙人奈何桥边走
汪篦道:“齐云派说剑阁倒是很有几分咱汴京大庆殿的威风呀!厉害厉害,可我弟弟那么个小屋,更有官爷儿鱼肉百姓的作风了。哈哈!”
唐喻道:“这儿要是皇宫,那姊姊就是皇帝娘娘了吧,奴才给娘娘请安了。”
说着按身一福。
汪篦笑道:“嘴这么甜呢?你以后要是真做了大官,九成是个佞臣咯。”
唐喻道:“那还要姊姊娘娘,多多提拔啊。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嘛。”
汪篦只是笑道:“无尚剑法,真的放在这儿的话,你可得小心了。以后来的人只怕越来越多呢。”
唐喻道:“这个无尚剑法究竟怎样好,近来很多人闯山门,听说就是为了这部书,再者我住这儿十年,也从来没看过什么无尚剑书。”
汪篦道:“那书是江湖中挺神秘的剑术,怎么会容易见到,何况你还不是齐云派的。你若说那无尚剑书的好处,却是谁也道不出的,从来这套剑法也没人练成过。”
唐喻道:“既然没人练成,那是怎么创出的功夫呢?”
汪篦略一思索,道:“大概三十年前,江湖中出现了一位武学奇才,名叫赵裳。此人自小入得齐云派,痴迷剑术,但弱冠之年就生了场大病,结果落下了身体羸弱的病根,虽是如此他仍旧嗜武如命。不能练武就潜心研究,也许正是因为他不能练武所以心领之慧大进,二十余岁竟把流传数百年的齐云剑法的招式的破绽了指出,而且每每一针见血,正中机括。这件事在武林上可谓是轰动一时,开始他研创剑法也只是自娱自遣,剑法中尽是奇招怪招。”
“后来赵裳他倾慕一位姑娘,而这姑娘却对他薄情无心。于是赵裳想方设法讨她欢喜,这就少不了花些银子啦。此后赵裳创出剑法,重金去卖,而那姑娘的漠视又使他性格愈发阴鸷。时间一久,赵裳所创剑术中的奇招怪招,尽变成了杀招毒招,很多剑招更是堪比当时的邪教青蓑剑派的招式了。”
说到此处汪篦自嘲般的耸耸肩,又道:“那些学了他的剑法的人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有人借着他剑法的精妙肆意惹事生非。一些江湖门派的弟子也卷入此风波。武学大家也多有为赵裳剑法所伤所杀,同道众人忍无可忍,最后选出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去找赵裳。但他行踪诡秘,狡猾至极,哪里寻得到,后来也就作罢了。”
“但那些害人的剑法一传十,十传百,仍旧危害良善。又过数年,赵裳他老人家总算是又瞧上了另一家闺女,两人两情相悦,赵裳很是珍视这位红颜知己。自然呢,也就体会到了人世间的真情温柔,觉得出卖剑术,教人行凶作恶,害得别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很是不该。”
“就又潜心武学,足足花去十年创出一套传说能一剑江湖的高妙剑术,就是为了治于以前他曾创出的邪招,这套剑法就叫做无尚剑法。开始他亲自选了几个武林中的后起之秀,悉心教诱。数年间却无人能习成此中的一二成,这也就更勾了江湖众人的好奇心,再后来这部记载无尚剑法的剑书不知怎么就消失了,最近忽然传出,剑法还是藏在齐云派的说剑阁中。”
汪篦这么不间断的说了许久,唐喻则只当是听个故事,还再等着下文呢。其时五更即尽,二人又回了屋中。
汪篦抚摸着唐喻头发道:“弟弟,我一定要走了。我把我这玉佩送给你,怕你以后长得英俊了,姐姐人不出来呀。”
汪篦已从颈上把一个玉坠摘下,放在唐喻掌心道:“我来过这里,就不要和别人说了。”
唐喻此时又有些哽咽,勉强道:“那姊姊,你还会来么?”
唐喻刚刚有了个亲人,即刻就要分别,心中不免难过。
汪篦道:“按你说法,我们这么有缘,自然还会见面的,你可得长高长壮实点呀!你要还这么弱不禁风,姊姊还得你保护呐。”
说罢,汪篦转身走到窗边,把那件宽袖的衣服穿了,一俯身跃将下去,袖子都成了弧形,缓缓飘了下去。
唐喻站了半晌,揾去泪水,心中想起了杜甫的两句诗“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昂头望向远处,山线描着红色,就快亮天了。
付桓旌的一个远方朋友,仗剑绝顶独立,尖峰如刀,冷风刺骨。
两位如百年松柏般直立挺拔的孤傲剑客,各自手握一柄尚未出鞘的宝剑,低头不语。
一位白衣胜雪,面色却比暴雪还要苍白几分,直教人毛骨悚然不已。
一位黑衣裹体,容颜里透着一股夺人心魄的冷竣,四下里的幻界生灵十分识趣的早已退避三舍了。
一如这幻界天地中窒息的死寂,蓦地里,风乍起,长空中似有一道闪电劈砍滑过。
而后,一切又归于平静,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依然是两个标枪般笔挺的身影,依然是两柄深藏鞘中的剑。
白衣人的面色更加苍白,黑衣人的目光中却多了几分疲倦。
第三百二十一章 仙人奈何桥边走
“我输了。”黑衣人缓缓的道。
“你并没有输,只是你的剑慢了”,白衣人嘴角带着几分微笑道,无论谁在这种情况下,可能心情都会好些的。
“慢了就是输了!”黑衣人的倦色又多了几分,还有一些话他没有说。
对一个剑客而言,慢了就是说你已经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慢了就是说别人随时都可能把剑刺进你的咽喉。
他没有说,因为他知道这些话根本不用说白衣人也能理解。
白衣人嘴角的微笑消失了,奇怪的是,他的眼中竟多了几分忧虑。
他当然能理解黑衣人的意思,只因他们都是剑客,一个以剑为生的剑客。
更何况,江湖中像他们两个这样的剑客本来就不多,也许一个都没有。
他的目光中多了忧虑,那只不过因为他们是朋友。
多年的生死与共,多年的肝胆相照,已经使他们之间有了一种超乎常人想像的情感和默契。
只是,这一次,白衣人实在不懂,什么事使得眼前这位无敌的剑客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他不懂,他知道黑衣人必不肯说,可是他却想知道真相,因为只有找到真相,他才能帮他。
“我,并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白衣人的语速很慢。
“你知道的,可是”他在寻找最恰当的词汇。
“我知道你的意思,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有些事既然知道不该问,就不要说出口”黑衣人苦笑道。
“我们有多长时间没见了,三年?”白衣人想叉开话题。
“是啊,三年零一个月”黑衣人的神情比刚才轻松了许多。
“上次我们一别是在通州,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三年零一个月”白衣人重复了一遍。
“说来不长,可也不短。”
然后,两个人开始沉默。
三年的时光,足够很多事情发生,很多故人改变了。
刚出生的婴儿,已经学会了奔跑。
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没准已经成了他人的美娇娘了。
但这一切,都不是问题的关键。
问题的关键也许就是,这三年之中,黑衣人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使他有这么大的改变。
如果是在以前,这种事白衣人想都不会想。
即使现在,他仍然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事实是黑衣人的剑变慢了。
事实就是他的人,也已经变了。
不觉已是午后,阳光不再那么刺眼,但却温暖了许多。
黑衣人忽然赧赧的道:“如果方便,也许你可以到我的小屋去看看”。
也许他本来想说的是家,但却临时改成了小屋,也许他不想让他的多年老友看见他如此气短的模样。
谁都知道,家和屋子的区别,尤其对于终年浪迹的剑客,家已经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字眼。
“好”
白衣人几乎是脱口而出,因为他知道黑衣人的变化一定和这个小屋有些许的关联,也许,答案就在那个小屋里。
只是他想不通,以黑衣人的个性,原本不会主动相邀的。
现在,白衣人不得不相信,黑衣人的变化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山脚下,有一条曲折的小路。
虽然人迹罕至,大部分被杂草掩盖,但是从峰顶远远的望下去,还是可以看的很清楚。
小路的那端,是一片竹林。
穿过竹林,就看见了一小片,开阔的田野。
两间矮矮的茅草屋,就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那就是我的小屋了”黑衣人的语气明显明快了许多,刚才失败的阴云似乎已经散去。
白衣人本想说些什么类似赞美的话,可是却觉得喉间干涩,甚至还伴着些许的苦味。
他十分吃惊黑衣人能够,这么快的忘记刚才的挫败。
如果搁在以前,那绝对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对一个终身以剑为生,视剑如命的剑客来讲,那本应该是一种锥心刺骨的痛楚。
但是,现在在黑衣人的脸上,他看见的只是,对那两间茅屋的渴望和依恋。
他只能随着热情主人的指引,机械的移动着脚步。
也许只有他知道,他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
但是又有谁能知道,黑衣人此时的滋味几何?
到了屋前,才发现围着小屋,还有一圈低矮的竹篱,两边间杂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看的出,明显带着人为打理的痕迹。
白衣人的心,忽然跳了一下。
因为他发现,小屋周围竟然弥漫着,一股淡淡未散的炊烟。
他相信他已经接近了问题的答案,虽然和他所想的差不多,但事到眼前,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炊烟后面,理所当然的是,阵阵的饭香。
很多人都相信,在野外的饭香,绝对比别的地方的要更加香浓。
虽然,没有太多的道理,但是似乎好多人都同意这一点。
“呵呵,想不到,吃饭的时间这么快就到了”黑衣人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习惯的脱下外袍,解下腰间的长剑,挂在了屋外的一株秃树上。
现在的他,已然完全变成一个正在,招呼远方来客人的热情屋主。
如果不是白衣人,谁能相信,眼前这个满面笑容的人,就是刚才那个冷峻如霜的孤傲剑客。
白衣人也很吃惊,但是他却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就在他眼前发生了。
即使这个事实有些残酷,他也必须要欣然接受它。
他一向是剑不离身的,因为他相信剑和人一样,都是有感情的,一个剑客需要和自己的剑,随时交流情感纠葛,随时培养那一份信任和默契。
他知道黑衣人比他更理解这个道理,因为这本来就是以前他们共同的生活和信念。
可是现在,眼前这个熟悉的却有着几许陌生的人,就那样随便的解下了他曾经视为生命和一切的剑,不但随便,而且自然。
白衣人没有解剑,只是脱下了身上的长袍。
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不需多想,因为他知道,只要进了眼前的茅屋,一切就会有答案。
白衣人忽然觉得很紧张,这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自从他仗剑斩杀了炼狱寨的三大寨主之后,江湖上已经很少有什么大事能够让他紧张的了。
包括刚才和黑衣人的决战,那本来应该是一场生死悬于一线的决战。
可是只有白衣人自己清楚,从这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因为他没有从黑衣人身上感觉到一丝的杀意,他本来应该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有如泰山崩于前的压迫感。
但是,他没有觉察到一丝一毫,所以他没有一丁点儿的紧张。
对于他们这样的剑客来说,一丝一毫的意思,也许就是全部了。
正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对他们这些绝顶高手而言,这绝对不是一句虚无缥缈的空洞话语。
更加可笑的是,现在令他觉得紧张不安的,竟然喜只不过是眼前这扇半掩的柴扉。
白衣人简单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他已经想好了,去直面进门后所看到的一切。
他甚至想好了,要用自己左手的哪一个部位,去轻轻的推开那扇门。
因为,他的右手,需要随时用来拔剑。
就在他已经为自己的状态,暗自满意的时候,眼前的那扇门猛然打开了。
门当然不会自己打开,即使是柴门也是如此。
门当然是被人推开的,因为屋里的人,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到来。
他,当然是黑衣人。
也许,这本来就是过去三年中,他们之间一直过着的生活。
傍晚或是午后,一个贤惠的妻子,早早的做好了可口的饭菜,在屋门前等着即将归来的丈夫。
这本就是千百年来,一直存在而且将一直存在下去的温馨画面。
只是白衣人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这个画面中的一景。
他想要苦笑,一到这个时候,他就想苦笑。
可是,这次他没有笑出来。
因为,他忽然看见了,一双像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
他看过很多很多眼睛,明亮的,阴暗的,绝望的,甚至是乞求的眼神。
但是,这双眼睛,竟然使他一瞬间怔住了。
不是因为这双眼睛有多么明亮,他不停的告诉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刚出道的懵懂小伙子。
不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有多么的漂亮。因为即使是天上的仙女,月里的嫦娥,也不会让他如此的吃惊。
他怔住良久,只不过因为他,觉得这双眼睛似曾相识。
他知道自己曾几何时,一定在什么熟悉的地方,一个特定的时间日期,看到过这样的一双眼睛。
言尽于此,黔驴技穷缶,筑基又培元。